北湖区“唤醒老屋”的进与守

“乐队、夕阳、枝青的光与影。”

前不久，陈碧波发了一条朋友圈。图片背景里，一栋栋“别墅”在夕阳余晖里，青春，时尚。

▲郴州市北湖区华塘镇“唤醒老屋”行动示范点——枝青乡村度假酒店。（摄影：李慧玲 ）

“枝青”，是指枝青乡村度假酒店，位于郴州市北湖区华塘镇塔水村，陈碧波是酒店主理人。

他来之前，这里只有一栋栋上世纪七十年代建的宿舍，废弃多年。

他来后，这50多栋宿舍变成了一个个“别墅”般的院子，一个院子，就是一套客房。当地村民笑称，他是一个魔术师。

但在陈碧波看来，一个更大的魔术——“唤醒老屋”行动，正在郴州上演。

天时地利人和

2016年，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在浙江松阳等4个县启动“拯救老屋行动”。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提出“实施拯救老屋行动”。

2022年10月，郴州市北湖区组织人员去松阳学习，结合北湖区的实际，经反复推敲后，北湖区形成了自己的思路。

“‘唤醒老屋’，‘唤醒’这两个字琢磨了很久。‘唤醒’用意很广，一个是老屋闲置但并没有‘死’，只是沉睡而已，要把它叫醒。‘唤醒’背后，有它的价值，包括乡愁、情怀、文化；其次是唤醒群众的参与感。”郴州市副市长、北湖区委书记罗成辉一提起“唤醒老屋”行动就很有感触。

相比于城市的“钢筋森林”，农村的传统住宅更具韵味，诸如青砖黛瓦的江南民居、湘西地区的吊脚楼、黄土高原的窑洞等，无不蕴涵着各地的历史传统与风土人情。

其实，北湖区已具备“唤醒老屋”的条件。

从天时来看，有中央一号文件的相关号召，而北湖区农村有大量闲置的老旧房子，已摸排出2017栋，占比35%以上。

从地利来说，北湖区是郴州的交通枢纽，高速、高铁、铁路、机场齐聚，又地处粤港澳大湾区“1小时经济圈”。

从人和来论，城里人想到乡下走走的意愿非常强烈，乡村旅游成为了旅游产业新热点。

北湖区“唤醒老屋”行动，就是通过市场化方式，引入资金、人才、新理念，对闲置老旧房屋进行修缮利用，为村落注入发展活力，唤醒乡愁记忆和沉睡资源。

早在2022年，北湖区就已摸索前行，2023年初提出“唤醒老屋”这一概念，2023年2月19日，在华塘镇茅坪村正式启动试点。

北湖区专门成立了由20多个部门组成的领导小组，在区农业农村局设协调办公室，制订了政策及实施方案，为承租人提供租金优惠、项目支持、宣传推广等6项支持政策。

目前，已成功“唤醒”老屋316栋，用于餐饮、民宿、手工作坊、留守儿童之家、文化传承、乡村青年创业、农产品加工等。

“唤醒老屋”行动得到了农业农村部、国家乡村振兴局和湖南省、郴州市的充分肯定。

如今，“唤醒老屋”行动正在郴州全市推广。

“唤醒”的十种模式

“唤醒老屋”行动，北湖区的原则是：政府引导、镇村组织、市场运作、群众主体。

最大特点是因地制宜，量力而行，不搞“一刀切”、大而全，且必须依法合规。

北湖区已总结出“唤醒老屋”行动十种模式：整体盘活、筑巢引凤、以房入股、自建联营、文化惠民、村企合作、非遗传承、一宅两用、赋能引流、政企合营。

目前，最大手笔的“唤醒”至少有两处，一处是小埠古村，一处枝青乡村度假酒店。

小埠古村属于“整体盘活”模式。该村有600年历史，现存明清古民居50余栋，被列入“中国传统村落名录”。

如今，小埠生态文旅城立足小埠片区，以教育、科技、文旅、运动为主题，打造教育引领乡村振兴基地。

目前已带动整个片区组团式发展，小埠村民自发修老屋、办餐饮、搞民宿等，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和创业机会。

而陈碧波主理的枝青乡村度假酒店属于“以房入股”模式。该项目位于华塘镇塔水村，总投资超过8000万元，整体流转了塔水1组的闲置房子，按年度向村组支付租金，并按5%的比例保底分红，再由村组向农户分红，探索了一条盘活农村闲置房屋的新路子，实现企业、集体和农户多方受益。

▲北湖区华塘镇“唤醒老屋”行动示范点——黑米姐姐驿站。（图源：北湖区委宣传部）

在这十种模式中，“筑巢引凤”被当地作为样板工程。

“筑巢引凤”是指，由村集体从村民手中将闲置老屋流转，统一租给市场化公司，再由市场化公司出资改造，改造后再分租给经营主体。

位于华塘镇茅坪村的黑米姐姐驿站，属于“筑巢引凤”模式。

黑米姐姐本名肖秀玲，10年前她来到村里，流转了150多亩水田，种起了黑米，大家都叫她黑米姐姐。

茅坪村将闲置房屋统一出租给百福公司，再由百福公司出资改造。黑米姐姐租下了两栋已闲置20多年的百年老屋做驿站，一栋主做“黑米姐姐”美食，一栋做“围炉煮酒”会客厅，还有直播间等，可提供多项服务。

如今，这里不仅成了黑米产品的展示窗口、餐饮基地，还成为乡村旅游的新载体，已承办公益活动、民俗活动20余场次，吸引游客近万人。

当地的“赋能引流”模式，则为老屋植入全新业态。

比如，石盖塘街道的大碗菜院子，旁边有一口常年不枯的泉水塘，重新改造后，晚上流光溢彩，成为当地一景，也让“大碗菜院子”成了网红餐厅。

“2023年国庆节，最多的一天，流水就超10万元！”大碗菜院子的老板许长波告诉观潮君。

“唤醒老屋”行动之所以能够成功，每一种模式都离不开一点：以党建引领乡村振兴。

北湖区坚持“四引四主”：即组织引领，锻造“唤醒老屋”主心骨；党员引导，培育“唤醒老屋”主力军；善治引路，唱响“唤醒老屋”主旋律；产业引航，畅通“唤醒老屋”主动脉。

▲北湖区保和瑶族乡“唤醒老屋”行动示范点——月峰彩绘村。（图源：北湖区委宣传部）

对此，五邑大学公共管理副教授、广东省社科院江门分院公共管理研究所副所长胡炎平评价，“唤醒老屋”，是系统推进乡村振兴的有效举措，而乡村善治则可为“唤醒老屋”行动提供良好基础。

“北湖区有效汇集了乡村治理各类主体，凝聚了多方合力，逐步形成了‘保护老屋村落、修复自然生态、盘活闲置资源、引导产业发展、共享美好生活’的共建共治共享格局。”胡炎平对观潮君说。

北湖区做对了什么

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大语境中，如何“盘活”现存资源，唤醒“沉睡”的发展动力，成为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举措，也是推进乡村振兴中的难点问题。

北湖区“唤醒老屋”的探索能够取得如此成效，值得我们思考，或许能够为更多地方带来借鉴。

以“屋”为题，唤醒的其实是人。乡村振兴，首先是人的振兴。而前提是，首先要有人。“唤醒老屋”行动，让人流向了乡村。无论是本土村民，还是外来人才，抑或是游客，乡村有了人气，才更有发展活力。

比如，北湖区制定出台了《关于实施新乡贤助力乡村振兴工作的意见》，建立梨园、小埠等10家“乡贤馆”（人才工作站），推行“线上乡贤馆”APP，编制本土乡贤、外来乡贤和离土乡贤等三类乡贤人才库，在库乡贤达214人。北湖区以乡贤馆为阵地，鼓励本土乡贤反哺家乡，引导外来乡贤进驻乡村投资兴业。

乡村振兴，必须因地制宜。北湖区成功“唤醒老屋”，不仅有主动作为之功，也离不开区位形成的市场之需。

郴州的主城区一大半位于北湖区，高铁站也在北湖区，而郴州紧邻大湾区，这为人流和资金引入带来了可能。或许正是因如此，北湖区的“唤醒老屋”显得底气十足。比如，枝青乡村度假酒店选址塔水村，考量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，郴州北湖机场建在此村。而对于更多地方来说，精准定位自身优势，科学制订策略，才是乡村振兴的上策。

文化是乡村振兴中的富矿。我们常说“千村千面”，更多的是说历史文化、民风民俗不同。而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正是由千万个不同的乡村文化汇聚而来。保护好、挖掘好、利用好乡村文化资源，是推动乡村振兴的一把“金钥匙”。老建筑是活着的“历史”，“唤醒老屋”，使其不因历史风雨而化为瓦砾残垣，某种意义上也是在保护历史、保护文化，从历史文化中开发乡村振兴的资源动能。

严复说，非新无以为进，非旧无以为守。乡村振兴中既要有坚守，也要有创新。

中南大学中国村落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、博导邓昶认为，要将传统村落的绿水青山培育成金山银山，关键在于将传统村落的内在“文化资源”，变为“文化资本”，再转化为“文化红利”。

也就是说，要把传统村落中蕴含的日常习俗、节日庆典、手工技艺等活态文化，与颇具地域特色的建筑和生态环境，都转化为优质的“资源”，再转化为可以让村民致富、提高物质与精神生活水平的“红利”。从这个层面看，“唤醒老屋”行动，可以认为是活化传统村落的路径之一。